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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、初(上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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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1-- 眼前的陶缽盛滿著鮮紅。 我在快要滿溢而出的鮮紅中凝視著自己。食指來回撫弄著陶缽邊緣,卻始終難以將它捧起、迎上嘴邊。 我直盯著陶缽中的紅豔看似不停膨脹著,心中的疑惑也跟著滿溢至咽喉,於是我開口。 「為什麼我必須喝下這些血呢?我從沒看小鈴他們喝過……父親也沒喝過。」 當時的我將滿7歲。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在意,在意跟別人不同的自己。 「血族無法不以血液維生。」 「所以我是血族?」 「是,也不是。妳是特別的,是我最特別的孩子。」母親手裏忙著家務事邊出聲回應。我看不見她的表情,但也或許是我記不得她的容貌了。 那時幼小的我不瞭解母親所謂的「特別」。人們說「特別」的東西總是另人嚮往,「特別」就是萬中選一;「特別」是難得一見的珍貴事物。而對當時的我來說,「特別」是無法像其他孩子一樣在陽光下的草地追逐;「特別」是必須喝下其他孩子根本不會想碰觸的血液;「特別」就是讓我無法跟其他孩子一起玩耍的最大元兇。如果這就是人們所說的──令人嚮往的「特別」,那麼我情願當個「普通」的孩子。 在我即將滿8歲的那年冬天,母親無聲無息的消失了。像是遇水的墨,母親的姿態在我腦海逐漸暈散而模糊,留下的印象只剩那對藍天般的眼眸、如夕陽餘暉灑落的長髮。 最終,我仍無法從母親那得到任何問題的解答。對於她離去的原因、對於血族、對於我的身份,仍是一知半解。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。 當時年幼的我是這麼想的── 「特別」的就是「孤獨」的。 —1 fin-- 「哇──!磯女!不要過來!」(註:磯女(いそおんな)為日本傳說中出沒於海中或海岸邊的吸血妖怪。上半身為長髮人類女子的樣貌,下半身像幽靈般看不清形體,也有一說是下半身像龍或蛇的型態。) 個子矮小的男童對著從身旁擦肩而過的女孩大聲嚷著。 「磯女快來吸他的血呀!」高個子男童胡鬧的將矮個子男童往前推了出去,和女孩撞在一塊。 「哇──!阿彥被磯女碰到了!」「血要被吸走了──快逃啊──」「好噁心喔!」 一旁的孩子們跟著起鬨,現場充滿了鬧哄哄的孩童嬉鬧聲。 女孩拾起因撞擊而掉落在地上的竹筒水壺,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以小巧纖細的身軀竭盡全力── 「吵死了────!!」放聲大喊。 稚嫩而明亮的怒喊聲響徹天際,原本嬉鬧的孩童們頓時一片靜默。 「少自以為是了,你們這些長不大的小鬼的血我才不屑吸呢!咧──」女孩對著嘻笑的孩童們用力吐舌,並惡狠狠瞪了高個子男童一眼,湖水般澄澈的藍彷彿要將靈魂吸引進去,男孩不禁打了個冷顫。 意識到對方似乎不打算繼續胡鬧了,女孩隨後仰起頭,鼓著紅通通的腮幫子離開現場。 男孩回過神,見女孩的背影已遠去,這才不甘示弱地嘟囔著:「看什麼看啊……兇巴巴的磯女……」 女孩低著頭,若有所思在街道上漫步著。嬌小的身軀穿著紫藤花色的小袖和服,黑色馬尾垂掛在背上,隨著木屐「喀喀」的節奏左右搖擺。 現在正值炎熱的盛夏,街道因夏日的炎熱顯得更加活力旺盛。販賣涼水的小販肩上扛著擔子,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穿梭。兩側的木造房屋整齊排列,房屋下各式商店林立著,形成令人目不暇給的商店街。商店街內也有許多流動小販,邊賣糖邊表演雜技的雜技屋前總是有許多孩子駐足圍觀。賣糖人耍著各種新奇的把戲,逗得孩子們樂不可支。叫賣聲與人群交談聲此起彼落,而女孩對於身旁的熱鬧風景毫無反應,逕自往街道深處走去。 「小羅良!午安啊。」一位婦人從店鋪口叫住了哭喪著臉的女孩。 女孩抬起頭,那雙如初春藍天般的眼眸看似與喧囂的大和夏日街道有些格格不入。 「午安!飯田屋的太太。」名為羅良的女孩精神地問候。 婦人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:「小羅良剛從寺子屋回來嗎?」 「是的,現在正要回家。」 「真了不起呢!沒記錯的話,小羅良現在是七歲是嗎?」 「是的,今年冬天就要滿八歲了!啊,對了!請問……」羅良突然想起了什麼「小鈴,她回來了嗎?」 「小鈴啊……」婦人收起笑容,眼神游移地不時飄向店鋪內「她還沒回來喔!有什麼事嗎?」 「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,只是我們很久沒一起回家了,如果可以的話,下次……」 「我懂了,我會幫妳轉告的。」還沒待羅良說完,婦人立即打斷了她的話,並連忙將話題轉移:「對了,上次多虧令尊的幫忙,我們家的屋頂不再漏水了,請務必代我向令尊說聲謝謝。」 「……是嗎?那真是太好了,我會跟父親說的。小鈴那邊也麻煩您了,那我先走了。」羅良向婦人行禮後轉頭離開。 「也請代我向令堂問好!」婦人揮著手道別。 待羅良的背影遠去後,婦人嘆了口氣,手抵著下巴自言自語著:「是個好孩子呢……小鈴說的那些事是真的嗎?」 離開熱鬧的商店街,羅良來到一條小徑的路口。她與雙親的住所就位於這條小徑內的長屋某戶。 原本應該在此打住、轉彎踏入小境回到溫暖的家;但羅良的雙腳似乎臨時改變了主意,持續向前邁開腳步,與正準備迎接她回家的小徑擦身而過。 |
2016/02/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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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篇 | 短文